那叹息好像一桶冷水,扑灭了她所有怨怼。
她又想起那只恶鬼在临走时说的话。
“它,或者说它们,总认为我们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只顾着自己眼前的这点小事情,察觉不到事物在时间中面临的变迁,以他们的角度擅自决定命运的去向。”
“可实际上,你知道吗?”
“它们,天道,比我们高贵不了多少,实际上,那些天道忧虑一颗恒星在爆炸时会影响多少生灵时的心情,和我们考虑下午吃什么时毫无差别,它们和我们是一种东西,只是我们用来观测事物的眼睛不同罢了。”
“所以,到时候,把所有话都说出来吧。”
“也许它会不屑,但谁在乎呢?自己开心就行了。”
是时候了,她快死了。
埃尔拉快死了。
埃尔拉快死了,于是,她说。
我的骨,可以融山川。
到明天,晨曦浮起,我保证那里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我的血,可以沉江河。
到明天,正午时分,我保证那里田野丰饶,五谷丰登。
我的眼,可以坠荒原。
到明天,黄昏来临,我保证那里朝霞似火,阳光正好。
我的心,可以埋天地。
到明天,黑夜降至,我保证大地辽阔,天空无垠。
你拿去,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只要你帮我找到他。
“谁?”
魔王。
我的魔王。
赠予我圣剑和恶龙的魔王。
教会我牺牲与美德的魔王。
带给我安宁和欢乐的魔王。
把他,还给我。
“他并不是...”
我知道。
可我杀了他。
“但他没有...”
我当然知道。
可我依然杀了他。
我的魔王。
带给我一切的魔王,把心交给我的魔王。
让我砍下头颅的魔王。
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当然信他。
他说田地荒芜,却带来丰收的作物。
他说战争苦厄,却用命换来南方的和平。
他说所有人都没有错,却只有他自己心甘情愿。
我的魔王。
陪伴我长大的魔王。
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兄弟。
我唯一的爱人。
我把一切都给你,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可即使是我也找不到他。”
我知道。
但恶鬼说过,我能找到他。
恶鬼也说过,你有办法。
“你不该。”
“埃尔拉,你献出了一切,你不该。”
把我打碎吧。
把我揉碎,把我的全部,变成他旅途中可能会遇见的残魂。
“那不是任何有知觉的生灵应该承受的痛苦,埃尔拉。”
把我的存在碾碎,化为尘埃。
把埃尔拉,把我,切割成无限的无限,再播撒到无限的位面。
“那是注定无法用希望填补的绝路,埃尔拉。”
总有一天,我相信,只要我愿意去追,那总会有一天。
我的无限,能追上他的无限。
“埃尔拉,你不该。”
我愿意。
“埃尔拉,只是爱情的话,你不该。”
他是,我的魔王。
“埃尔拉,你是拯救了所有人的大英雄,你不该。”
也并,不是爱。
“埃尔拉,埃尔拉,他连影子都不算,只是个不知道如何驻足的狂徒,你不该那么做,没人能让你那么做。”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愿意,仅此而已。
“埃尔拉,那是最深重的绝望。”
“埃尔拉,那是最残忍的酷刑。”
“埃尔拉,那是最恶毒的流放。”
“埃尔拉,埃尔拉。”
“你何必如此。”
“有那么多办法,你为何偏偏选择了这条路?”
“有那么多圣人,你为何偏偏选择了一缕无法止息的余尽?”
如果,他愿意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毁中,救赎他人。
那我就,陪伴他。
他死多少次,我就陪他死多少次。
他愿意用自我毁灭来拯救什么,那我也化成灰,陪着他消弭在虚无。
他是,我的魔王。
并不是爱情那种东西,只是,倘若,他和我一样,会为了那些孩子流泪的话。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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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了。
贺知行起身,看了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