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灯,灭了。赵亮堂再次深陷在黑夜里,他觉得这里的夜比老鸦洲要黑上一倍。他轻轻地回到食堂边,惊奇地发现他几乎全程地听到了王邹小椒与王立德的男女事,他的下身却没有翘起,软得像外边地里的秋茄子,而在第一次听到她与赵永强在他家“哦哦”和“嘻嘻”后,偶尔在洲上有见闻,都会或大或小地有点硬度。
赵亮堂不渴了,滴水未进,天亮前却出来洒了两泡尿。
邹小椒第二天依然在该起的时候起了床,依然在该做的时候做了饭。赵亮堂没有与她照面,他担心一照面,他会说出昨晚的事,他决定要说的,哪怕踩泥的活儿不干也要说。王立德大清早腰板依然很直地捧着个茶杯在厂子前后转了一圈,赵亮堂给牛把水时如果想与他碰面也是有机会的,但他没有,他不会与王立德说他们的事,说大说小说多说少都不会起作用,他宁愿不说,可他在心里瞧不起王立德,“你王立德是厂长,搞什么女人搞不到?偏偏搞小椒。打小也没有你俩有过情有过爱啊,她是‘扁头’的菜,老鸦洲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扁头’要是晓得
,不与你拼命才是王八羔子嫩货呢。”他决定不会叫王立德“王厂长”,也不叫“立德”,而是“大卵子”,当然只是背后叫,面对面的面子还是要过得去的。
早餐,赵亮堂趁邹小椒进灶房时,匆匆舀了一碗粥、夹了一筷头咸白菜,钻进屋里喝了个底朝天。之后去了棚里,哑子正在往池里挑土,“啊啊”地指他到砖瓦棚里看看,他明白后,便去了。
到了砖棚,两位都姓钱的师傅跟比赛一样,光着上身,已经打了两排砖。打砖的模子是木质的两个空格子,打前洒两把沙,一把洒在地上,一把洒在两个空格里,之后一手挖一把泥分别砸里格子里,用拳头将泥揣上几揣,再用胳膊肘在模子上扫去多余的泥,转手翻过砖模,再轻轻将模子拎起,两块四方端正的砖坯子就有了成形。
“钱师傅好!”赵亮堂进就喊。
秃顶的钱师傅放下砖模子问:“你问哪个钱师傅好呢?”
“两个钱师傅都好!”赵亮堂知道秃顶的钱师傅在开玩笑,便说,“我头一回踩泥,来问问合不合师傅的意?”
“你不讲,我们还以为你是老踩的呢,好得很。”秃顶的钱师傅是个干脆人。
“谢谢了!往后两位钱师傅多关照。”赵亮堂说得很实诚。
另一位短腿的钱师傅歇了手中活,看着赵亮堂问,“我们在一起做事,也都不外了,我昨个想了一晚上,就想问问你……
我问你,你不怪我吧?”
“有什么怪的?”赵亮堂猜到了**不离十,“你是问我咋长了这一身白毛样?”
短腿的钱师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嘬了半天才说,“你兄弟姐妹也这样吗?还有你大大姆姆呢?”
“我家就我一人。没有见过大大姆姆,我是本家的跛子伯养大的。”赵亮堂索性将闻敏当年给他说的什么是白化病说了个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啦!?”短腿的钱师傅拎起砖模子又开始脱砖,他比秃顶的钱师傅已经落后了三排,这一轮恐怕是赶不上了。
赵亮堂客气地从砖棚到了瓦棚。罗文山也系上了围裙开始做瓦了,他听到了赵亮堂的问候,直到将一模子做好才说话,他似乎每做一模子都是屏着一口气,他说:“泥是哑子教你做的吧?”
赵亮堂仿佛觉得罗文山小眼睛能看清他的五脏六肺,他点头说“是”,之后罗文山就没有与他说话了,他也不好马上走,一直在看罗文山做小瓦,他看到罗师傅每一个动作都能一模一样,所以做出的小瓦初坯也都一模一样,他突然间喜欢这一模一样的动作,他晓得若功夫不到家,绝对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他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哑子“啊啊”地过来叫他去做上午的砖泥。
赵亮堂踩这池砖泥踩得满头大汗,他撵着老牛在踩,总认为它走得太慢,中间还抽了它两鞭子。他从来不打牛的,特
别是分田到户后他越来越认识到牛之于田地的重要,他在老鸦洲比谁都爱惜牛,他不仅按时放牛,而且即使耽误了农时,牛没有吃饱,也不让驾轭头,他还长年坚持割牛草,他说,人饿了要加餐,牛也要。哑子“啊啊”好几声意思泥熟了,他才将牛拉上来歇着,自己又下去踩,哑子不理他,到窑口与烧窑的师傅“啊啊”去了。
赵亮堂没有去找邹小椒,是邹小椒找上门的。
中饭后,邹小椒把食堂收拾利索,到后来屋来了。“亮堂啦,你下午没事,抽空帮我洗白菜去,好不好?”
赵亮堂伸了个头,说:“你到屋里来,我有话跟你讲。”
邹小椒无遮无挡,东风砖瓦厂她能当半个家,自然声音有响有脆,“什么好话(画)不挂到墙,还得进屋讲。”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