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执意要看现场。夫子巷原本就破败不堪,加上那晚大战一场,震落了一地的碎瓦片,一顶大红花轿突兀的立在巷子中,晨霜露重,打湿了厚厚的轿身。
北辰下了马,环顾周围,石板上,泥沙上,还残留着斑驳血迹,另有一滩黑糊糊的粘稠液体,他走近弯腰捡了一根断木棍,挑了挑那滩液体,迎面而来一股扑鼻的恶臭。
“啪”的一声,他将木棍掷得老远,抬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气,一副嫌恶道“这血不同常人,倒像是个死了百八十年的走尸淌下的尸水,实在恶心!”
安则清望向那一滩黑水,倒是十分平静“那晚天黑,没有注意到,只见到他化作一滩滩黑水,又迅速化成人形,手中刀剑伤不了他分毫!”
黑水附近,是一滩半湿状鲜红血迹,北辰眉头紧皱,流了这么多血,是左木白受伤留下的无疑。他举步朝花轿走去,左手伸出佩剑挑开门帘,轿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女子专属的胭脂香味,一方随意扔在脚底的红盖头。
北辰哼了一声,捡起红盖头轻声道“有点意思!”
安则清叹了一口气,北辰这轻轻一哼,原本无意,却让他听得心绪不宁,北辰说过他不喜欢文馨这个人。他低头思忖良久,道“北副将,开始吧。”
北辰不慌不忙从腰间取下螟蛉羽,将它抖出置于红盖头上,这上面残留有文馨的气息,只需一闻就能循着气味追去。这原本是他留着用来找左木白的。
北辰左手端着螟蛉羽,右手作剑指状平举当胸,踱步原地转了一周,口里喃喃低语,如同在心里起了一个八卦,念念有词“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坎己巽门,庚日失物兑上找,壬癸可在艮上寻!”
看他神神叨叨转了两圈,安则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又不敢发问。北辰倏地驻足睁眼朝前一指,高声道“乙日离卦,正南方!”
掌中的螟蛉羽像得了指令,挣扎起六条细长的腿,扑扇着一对薄得不能再薄的翅膀腾空悬停,通体亮起绿莹莹的光,像帝王绿翡翠一样漂亮,扑腾了两下,飞出夫子巷朝南边去了。
八荒武馆那群孤陋寡闻的武夫看呆了眼,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孤陋寡闻。北辰跨上马背,挥手道“跟上!”
浩浩荡荡三五十人的队伍,跟着绿莹莹的一点螟蛉羽穿街过巷出了南门。
出了城,螟蛉羽行路怪异了起来,好好的官道不走,哪里芒草丛生越往哪里飞,陌生的荒山野岭里,人人面露戒备之色,生怕突然传出个巨蟒猛兽。
安则清道“北副将,你这螟蛉羽是不是走错路了,这芒草比人马还高,许久没有人来过了,不像个藏匿的地方?”
北辰走在最前面,举剑横挡着劈面扫来的锋利芒草,手背上纵横交错被割了三四个口子,他头也不回,漠然道“螟蛉羽闻着气味找人,它往这里飞,说明这里留下过文馨的气味,也许还真藏匿在荒山野岭里?”
安则清悻悻道“好吧,只是不知道有多远?”
北辰道“跟着就是了!”
幸好都是一群皮糙肉厚的大男人,很快荒山里被趟开了一条路。劈荆斩棘行了越四五里,终于踏上平坦开阔的康庄大道。看众人脸上手上,多多少少挂了些彩,狼狈不堪。
螟蛉羽自顾自地继续慢吞吞飞着,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哪里是寻人的队伍,分明是相约聚会的公子哥在信步闲游,这速度可急坏了安则清,忍不住问“到底还有多远?”
北辰冷漠地回头望了一眼,无情道“那要看你的学生有多远!”
安则清看了一下四周熟悉的景致,抬头看了看天上斜斜的太阳,已经未时,心烦意乱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约莫走了二里路,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北辰长长“吁”一声,突然刹住,安则清急忙提起缰绳,将马头调转到一边,看那只螟蛉羽趴在一堵白墙上,停了下来。
只看到那堵白墙,安则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可能!”
北辰诧异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又盯着不远处高耸的牌坊,一字一顿道“灵剑门!”
安则清心中更乱更杂了,他强行凝神镇定,认真地问北辰“你的螟蛉羽是不是带错路了?”
北辰一听这话又气又好笑道“安馆主,你们三番五次的质疑我的螟蛉羽,看样子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安则清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北辰握着马鞭指向牌坊道“灵剑门!你家学生就在里面啊,还不快去要人!”
安则清道“除了那些名山圣境的玄门宗派。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世家林立,灵剑门是这其中数一数二的大家,仅凭一只虫子,就断言文馨在里面,是不是太草率了?”
北辰左手掏出圆球,口中喃喃念叨一阵,螟蛉羽得了命令幽幽飞回圆球里,轻轻砰了一声扣上。
他提了提缰绳调转马头对着他,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