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被困之兽,做着最后的挣扎一般。
那来势汹汹的血雾,却轻飘飘地停于夙堇的身前,夙堇指尖一掸,那血雾,竟是就这般消散开去。
到绝境了,不可以没有觉悟啊——
夙堇低低一笑,赤红的朵朵九重葛跃然于掌心,惊艳,惊惧。
颔下首去,菱花小嘴微微一动,仿若吹着调皮的蒲公英一般,那朵朵精致的九重葛,直直地朝着漓苍阑疾射而去。
“啊!—”那极致华美的花朵,明明轻飘飘地仿若无骨柳絮,落于漓苍阑的身上,却是让他狰狞着脸色惨呼了出来。
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耐不住噬心的痛意,到底没办法开口只蠕动着嘴。
夙堇只是静静看着,视线凉薄的,仿佛与她无关。
一刻钟的功夫,不长不短,对于漓苍阑来说,却是最为痛苦难熬的一段时间。
就是那种,从脚开始燃烧,无法灭掉,无法挣扎,就只是无能无力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那赤红的火焰吞噬。
除了蚀骨之痛,更多的,还有心底抑制不住的恐惧,亲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毁去的恐惧。
绝望的困兽之斗,却终究挣脱不得,这应该,才是最难熬的吧。
终于,那跳跃的朵朵赤红,还有那浅棕色嘶吼的身影,一点一滴地,淡了下去,直至完全,消散不见,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偌大的虚空境界,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了,夙堇跟沉珏。
夙堇静立片刻,似乎是在定定地看着那一处的沉珏,又似乎是在放空什么都不在那眼底。
终于,夙堇一抬步子,缓步及至沉珏的身边。
昏睡着的沉珏,很恬静,真难得见着如此的他。
夙堇轻轻一笑,倏地跪坐在地,伸出手去,将沉珏的头,靠在她的臂弯处。
“阿珏。”——
夙堇开口,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句,看着那有些凌乱的墨发,柔柔地抚了抚,就好像,平日里,他抚着她的样子。
你看你这么可恶,是不是该受些惩罚呢?
那就罚你,永生都不能,不能再见我了。
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在沉珏暗红的锦衣上落下,刚好落在那一朵渐染的重瓣彼岸上。
因为泪滴的晕染,那朵重瓣彼岸,又是浓深了一分。
满是澄澈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夙堇的指尖,又缓缓落于那被泪滴晕染的重瓣彼岸上。
真好看呢。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水流流忘川。
就到这里罢。
夙堇垂眸,微翘的睫羽轻颤个不停,随即低下头去,在那妖冶面容的额间,轻轻浅浅地印下一吻。
“阿珏,我们两清了。”——
软软糯糯的一句,似是低喃,清清淡淡。
原地,只余昏睡着的沉珏,妖娆邪异的面容,眼角处晕染的红紫,无形中散开去一抹艶华。
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都不曾来过一般。
——
云空,万里之上。
一片绵延的梨花粉,似波浪一般蔓延至百里,至分界处,又突兀地转变成无边无际的茫茫雾白,隐隐绰绰却是触不到又摸不着。
一朵梨花,七片花瓣。
天门,那茫茫雾白的分界处,一树绽着簇簇玲珑剔透浅粉色的梨树下,隐约可见地上正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形,看不太清具体面容。
忽地,似是起了猝不及防的风,那树树梨花,顷刻间纷纷扬扬,打着圈儿调皮地旋转着,漫天的浅浅粉色,仿若云朵,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
地上躺着的身形,巴掌大的小脸,衬得下巴有些尖细,尤其是眉中心那一枚九重葛花印,炫红似火,微翘的睫羽轻颤了颤,似是要醒过来了
真好看——
夙堇刚刚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飘飘洒洒的梨花粉,有好些轻盈的花瓣,还落到了脸上。
有些凉,还有些清浅的香气,很好闻。
“小堇。”——
凭空而至的一道似那香气般的清淡声音,紧接着,那树旁,便现出了另一道身影来。
一拢浅青色宽松长袍,衣摆处照旧缀着精致的轻羽,墨发三千,极为顺滑,仅以一根羊脂玉簪散散垂至脑后,山水画一般的眉眼,清淡如雾,正是夙堇的师尊,柒之。
夙堇倏地蜷了身子,别过脸去,任由那漫天玲珑剔透的粉色落下,身上,还有那散落在地的发丝上,都缀了好些。
手心处,旋旋飘落了一片花瓣,太过轻柔,都有些难以察觉到。
夙堇动了动眸,看着手心间的那一片小小的花瓣,指尖紧了紧,似是想将手心合拢来,却是又倏地放开了去。
太娇嫩了,若是合拢来,若是稍稍受了力道,就会支离破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