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六年八月
朝廷面对抚清战役的全面失败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当中。
各党各派的争吵不是因为是否要不要干努尔哈赤的问题,这样的核心问题根本就不用吵,早在抚清战役全面失利的消息传回京师,各方便就是达成了一致的,那就是既然努尔哈赤这么不给朝廷脸面,那朝廷就必须要教他做人了。
他们在不知所谓的争抢的是战后辽东利益如何分配的问题。
抚清战役就意味了李成梁在辽东所构建起来的威望彻底的被推翻,抚顺城下损兵折将、清河堡内折戟沉沙,李成梁的老底子除了还在辽阳苟延残喘的张承基、柴国柱所部外就基本上损失殆尽了。如此情形下,任他老李家再怎么忠烈满门、武勋彪炳,徒子徒孙再怎么众多,没了兵也就都是昨日黄花了,今后在辽东也注定了都是边缘角色,再也上不得台面了。
而自李成梁不禄后,朝廷各方势力都是想染指辽东,可是在各方极近捣乱掣肘之能事下,任哪一方都无法在辽东站稳脚跟,除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的热闹外,就没啥值得称道的了。
此番朝廷已是下定决心,要仿成化朝旧事,对女真诸部再来场犁庭扫穴的大戏,拾掇完女真诸部,那么辽东留下的巨大的权利真空就得有人来填补才行。这样的肥肉摆在面前,哪个能不眼红?哪个能不动心?争吵就是必然的了。
但问题却也是有的,便就是整个朝廷中枢、上下好几百口子,就没有一个考虑到有可能失败的问题,将老祖宗‘未虑胜、先虑败’的至理名言彻彻底底的丢到了九霄云外。
会失败吗?就看看朝廷组织的阵容吧!
朝廷调宣府、大同、山西边军精骑三万;延绥、宁夏、甘肃、固原汇久历战阵之边军二万五千;南北直隶、山东、陕西、广东筹精锐卫军二万;浙江发善战浙兵四千;四川遣石砫白杆枪兵及河东、河西土兵,湖广永顺、保靖、石州集各部土司好勇斗狠之番兵近万余,这般豪华到无以复加的阵容能输吗?更何况还有女真叶赫部、朝鲜藩军小三万的仆从军呢!
女真建州部才多少人?这还能输?
就在这样盲目的自大、自信、且不自知的情况下,任何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悲观或是失败主义情绪,都会无情的被打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善兵事、胡言乱语”、“不通实务、纸上谈兵”,甚至是“卖国”的标签。
朝廷上下盲目且莫名躁动的情绪,朱由梼也只得在天津冷眼旁观。
决心是定下了,调兵的命令也发布了,可是接下来却又没动静了,原因无他,朝廷囊中羞涩啊!
要说现如今朝廷真就没钱吗?其实也不见得。六月末,朝廷就获得了东方公司上缴的四十六年上半年的分红七十万四千元,而且东方公司是按月课税的,每个月都有四、五万元的税收。要不是今年朱由梼在天津张罗的摊子太大了,又是置地、又是造船的投资有点大,那估计上缴的赋税和分红还会更多。
同时各省的上半年的赋税也都是押解入京了的。虽说因为四十五年的大灾和赈济,好多地方都免了税,但是没多还没少吗?算下来怎么也得有个小八百万两银子的。即便是除却朝廷今年上半年的开销和花费,现如今户部拿出个一二百万两根本就不叫事。
可事到眼前该用钱了,可户部却是脖子一挺,直接来了个没钱。大家伙说说,这叫什么事!
可再看辽东的形式,却也真就好不到哪去了。
抚清战役,明军辽东部大败亏输,接连两场大败,机动力量、精锐中坚丧失大半,军心士气跌落到了极点。之前杨镐赴辽东后,户部就是已经筹措了三十万两银子和二十万石粮食,都是已经通过东方公司漕运总会送到了天津,定于八月十六便就自天津起运的。
此时再让户部掏银子,户部属实是不怎么乐意。话说着银子才押解入京多久啊,都还没捂热乎呢!再说,现如今朝廷的家底属实是薄了,根本就不像万历二十年那时能够大兴战事了。
这两年得亏是有东方公司,不仅是东方公司所部,连带着半个京师也都是规规矩矩的月月照章纳税,才算是让户部有了能够倒腾的空间,要不然三五个月才发一次饷都算是户部上下持家有道了。
年初,东方公司改制,朝廷也有了分红,还颇为丰厚,日子总算是好过了。可这好日子才过几天啊,就又要开始动兵打仗,战端一开,那就是金山银海的往里填了,朝廷有这个家底吗?那自然是没有啊!
可朝廷的意见已经统一,奴酋如此给脸不要脸,公然挑战朝廷威仪,如此这般的作死不成全他,又对得起谁呢!打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还得往死里拾掇一番。
如此即便是户部再怎么不愿意,调兵的命令都是已经发出了,筹饷也是一定要筹的,可怎么筹就是摆在户部面前的问题了。
之前户部要筹饷,也就只有增加赋税一途。这种办法属实是不怎么好的,现在下面省、府、州、县怎么收税朝廷里大家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