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丁却很是疑惑,说道:“在那里呀!岸边那些穿蓝袄的不就是嘛!”
“小哥说的可是那些穿蓝色短袄的,那些是漕工?穿上这身如何下水呀!”,黑面老哥很是诧异!
“老哥,现在天津卫至京师段的运河哪里还需要下水啊!之前人家东方公司早已经将运河河道进行了疏通,开春前雨雪又多,现在的河道水位哪里还需要下水拉船啊!现如今人家漕工都入了漕运总会,根本就不用下水拉船了。看到边上栈桥边的小号明轮拖船了嘛,人家现在都用这个,四十人一组,在船舱里面用脚蹬着明轮就能转起来,户部的漕粮重船都拖的动,哪里还用下水。”,兵丁指着河道中。
黑面老哥也是顺着兵丁的手看过去,就见一艘户部漕粮重船的前面有一艘和栈桥边一模一样的明轮拖船,明轮快速旋转划着运河水,缓慢的拖着漕船,虽然速度不快,但是比天津以南运河上漕工拉船要快出不少。
我去,还带这么玩的?黑面老哥有点无奈了。
这位黑面老哥可是有些来头,此人名叫左光斗,字遗直,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现任中书舍人。但是现如今内阁只有方老头一人,人家在文华殿办公,可咱们这位老左同志却是武英殿中书舍人,整天根本就没什么事做,便就被都察院借调了过来。
可是这老哥真是不负自己‘遗直’的字号,那真是直的惊天地泣鬼神,即便是以为民请命为独有爱好的王坪方都不愿意跟他来往,又兼这位老哥乃是东林党骨干,东林党才被吏部天官郑继之打击过,由此这位老哥在都察院完全就是不招待见,便被派了巡视运河的差事。
这也就有他老哥这趟巡河之行。
从京师出发,还没到通州呢,这一路的西洋景就快把左大人给看傻了。要说老哥别的兴许不行,可就好治水这一口,生于江淮水乡,别的可能不熟,但这大运河不说是了如指掌吧,怎么也得算交情不浅了,哪次回乡不得走,沿途河道什么样能不知道?
这自打京师出来,一路到通州,再往南至天津卫,这他奶奶的还是大运河吗?就这么齐整吗?这漕运、漕工还是咱们大明朝的漕政吗?
到不是左光斗左大人对东方公司这一套认不认同的问题,而是从头至尾的彻底转变让左大人不怎么适应,或者说是潜意识的排斥。说到底,究其原因便是这活不是东林党人干的。既然不是东林君子做的,那么表面上再光鲜,看似如何海晏河清、整洁规制,究其内里也必有肮脏糜烂、欺善不公的不可告人之处。
这就是固有思维的问题,非东林的不一定坏,但肯定不好,东林的不一定好,但绝对比其他人强。左光斗虽说是东林一系中少有的能任事、能主事的大才,但身处一个团体内,要想待得住,必然要和光同尘才行,左光斗再经天纬地也得按着规矩来。
如此,东方公司漕运总会做的越好,左光斗就越不放心。
还别说,咱们左大人还真就是目光如炬,这不可告人的事东方公司还少吗?人家可是有一个叫做虎威堂的机构专门干黑活的。漕工的整合和漕运总会的成立,虎威堂怀柔、利诱的时候是不少,可说到底威逼、胁迫、打杀、埋人才是主流。
原本控制漕工的那些江湖堂口、帮派都哪去了?都是靠打杀吃饭的,你扔俩钱就好使,那历史上漕帮也不至于到了清季才成行。那些没有投靠东方公司的漕工、码头的力工都哪去了?哪个敢拍着胸脯说,他们就不在新的流民行列之中呢?
这些事若是让左光斗知道,嘿嘿,他黑哥定会跟朱由梼不死不休。
到天津,左光斗就有些自闭了。
现如今京师经通州至天津的大运河,两岸河堤都是做了加固,虽说用大石加垒的堤岸不怎么好看,但也让人看着就结实。在杨村的时候,左光斗还专门让随扈找来铁钎,从堤岸顶往下打,结果四五个壮年轮流来,也就打进大堤三尺就再也打不动了,由此就可以看出大堤的质量。
河道也是将底部的淤泥清理了出来,便都便宜了两岸的庄稼地。原本河道中屡见不鲜的由淤泥构成的滩涂,现如今根本就看不到了,如此河道看着便也如扩宽了一般。
照现在这样的宽度,三百料的户部漕粮重船都能四艘并行。可是漕运总会却是只在左中右分开三条航道,左边是由南向北,右边反之,中间的河道则是做应急之用,如此河道上再无船连船、帮靠帮,一堵就是堵一片的情形。南北两向虽然也是漕船不断,但怎么看着都觉得漕运不再忙乱,漕船也不再拥挤的样子。
大运河京师至天津段是以潞河为主体开出来的,除了原本的潞河的水源外,还有两条水源补充大运河水量,一条便是从通州汇入的潮河,另一条是自桑干河引流而来。这两处的水道左光斗也是看了的,东方公司也都是顺带手给疏通了,如此一来京师至天津的河段水量就得到了保证,运河畅通自然就是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