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谁要这般陷害自己?孟知图在狱中思来想去,是陈阿四不满于他的严苛,同时为洗脱自己的嫌疑而栽赃?还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招来的报复?想来他调任九江郡守不过月余,并未与什么人结怨,难道是刘壁?
无论如何,现在唯一能洗脱自己嫌疑的人只有那个潜逃在外的陈阿四了。
因着皇帝对此案极为重视,廷尉府也布下天罗地网,派出大量人马缉捕陈阿四,经过三天两夜的搜捕,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南阳郡境内抓到了正打算投奔远亲的陈阿四。
此人却是个软骨头,还未怎么用刑,便吓得屁滚尿流,不出半日已全部招供。
按陈阿四的供词,他确实是受孟知图的指使,用劣等石材替换了本应该用朝廷公款征收的筑堤石,当中贪下了三百两公款,也是他亲自运送到孟知图府邸的后院掩藏。事发之后,他怕被孟知图杀人灭口,便仓皇潜逃。
这下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刘祜没有任何理由再犹豫,当即下旨处死孟知图。
俞左略有迟疑的试探道“陛下,孟知图官拜三品,虽然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是不是先向太后和司徒大人知会一声呢······”
刘祜眉头紧紧蹙起,他想到了那日陆珩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的样子,甚为不悦道“太后早已明示,九江郡治水之事由朕全权处理,这个陆珩,整日在朕面前指手画脚,甚是讨厌。如今这桩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坐实了孟知图的罪行,难道朕连处置个罪臣,还要向司徒大人请示吗?”
俞左见刘祜眉眼之中隐隐露出杀伐果决之气,自知不便再多言,便只能领旨去办。
于是,孟知图在黑暗的狱中,接到了这道令他五雷轰顶的圣旨。从被押解入京至今,他无数次请求面圣,却从来没有得到允准。甚至连一次伸冤的机会都没有,便要走上黄泉之路。孟知图仰天长啸,大呼苍天无眼,君心不明。
怀着慨然悲怆的之情,孟知图被押入刑场。这一路上,他没有喊一声冤,也没有流一滴泪,但他至死仍相信,总有一日他的沉冤会得昭雪。
当陆珩惊闻孟知图被处死的消息,火急火燎赶来刑场想要争取一些时间时,孟知图刚好人头落地。
“唉!”陆珩一声长叹,一跺脚,转身便赶往广德殿面圣。
一见到刘祜,陆珩便带着愠怒之色道“陛下,孟知图乃朝廷三品大员,怎能说杀就杀?老臣想知道,此事太后可有允准?”
刘祜也毫不示弱,针锋相对道“陆珩,孟知图贪赃枉法,害死几十条人命,罪不容诛!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还能替他翻案不成?这等败类,朕将他斩首有何不妥?就算禀告太后,太后也绝不会姑息!”
见刘祜态度如此强硬,陆珩强忍着满腔怒火,气冲冲道“老臣告退!”
出了广德殿,陆珩阴沉着脸直奔永安宫方向。
此刻,太后邓绥正在与司农商议今年钱谷之事,就见陆珩满面愠怒的进了大殿。
邓绥让司农暂且退下稍后再议,然后狐疑的问陆珩道“看你这个样子,出什么大事了吗?”
陆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道“太后,九江郡守孟知图一案尚有诸多疑点,陛下竟然尚未查明就将其斩杀,实在是太鲁莽了!臣方才从广德殿过来,本来要劝谏陛下,可陛下完全听不进去!”
“哦,”邓绥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问道“人已经死了吗?”
“唉!”陆珩跺了一脚,长叹道“老臣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死了!”
邓绥沉吟片刻,神色平静的说道“既然人都死了,你再劝谏也无济于事,白白跟陛下伤了和气。”
“可是,若孟知图果真无辜,陛下这么做,岂不是伤了文武百官的心吗?”陆珩还是不依不饶道。
“陆珩,”邓绥正色道“陛下杀伐果决,这是好事;况且,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孟知图就是罪魁祸首,陛下虽然年轻气盛了些,但也没有做错什么。你作为臣子,还是应当知进退,懂分寸。”
陆珩心下一凛,他马上意识到,邓绥这一番话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实际却是在提点自己。
自太傅徐防过世以后,陆珩便成为大汉朝第一重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细想起来,除了当年的太傅,他心中所敬畏之人唯有太后而已,至于皇帝刘祜,一直还只当他是个不谙朝政的小孩子。却没有意识到,刘祜如今已经十五岁了,太后也有意还政于他,而自己却屡屡在御前顶撞,实在是越了分寸。
“太后所言极是,臣多谢太后提点”陆珩瞬间冷静下来,战战兢兢的拜道“只是孟知图一案,臣还想请太后明示,是否还要查下去?”
邓绥思忖片刻后答道“若你觉得当中真有蹊跷,便让廷尉府的人去查查吧,孤也不想任何一个臣民含冤而死。只是记得不要声张。”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