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颍川公主的车驾并不与蜀军后卫主队一起,他也从未见过这位“妹妹”。
……竟然是她!
“安阳王或许可以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发话的是云容身旁站着的一个红色长袍女人。
她面容冷漠,不开口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可一开口却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压,“哦,也不必与本使解释。等到了王都,殿下自去跟司祭大人说便是了。”
启明泮霎时变了脸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讪讪地挤出一句“和靖阳君开个玩笑,试试胆量罢了,祈月大人这又是何必。”
神使祈月没有答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围的小兵们早已看出势头不对,既不敢得罪神使,也不敢继续留着看主帅的笑话,于是不过片刻的时间里,围观的人群已悄悄散了大半。
启明泮干干地笑了两声,撤了手中的刀,把洛玄璜往前一搡,嘴里骂骂咧咧地迈开腿便走。
走到云容身边,他突然顿了一顿,嘴角轻嗤了一声“算你走运……王嫂。”
他狠狠咬了最后两个字,没见到云容一点惊惧或尴尬的表情,只好径自翻了个白眼走了。
云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对祈月一礼“多谢祈月大人。”
祈月淡淡地道“不必。”
她转身欲走,脚步忽然顿了顿,并未回头,只是低声冷冷道“公主殿下挺聪明,但若想动什么歪心思……殿下可以试试看。”
她没有等云容回答便转身离开了,猩红的长袍逐渐融进了渐沉的夜色。
云容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
她知道,她赌对了。
她凭着只言片语猜测,这营地之中,能镇住安阳王的大概就只有那位蜀都来人了。她赶去将这位来使请过来解围,果然一击即中。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位从蜀都前来传令的祈月大人,竟是神庙的神使。
蜀国戎狄聚落起家,与中原诸国不同,神巫色彩颇为浓重。
蜀国上下皆信仰启明神,这里除与景国差别不大的王室与朝廷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启明神庙。
大司祭便是神庙的最高掌权者,而神使仅在这一人之下。
当初她与嬴铮在终南山遭袭,刺客的雀尾镖……便是蜀国神庙专用的暗器。
云容望着祈月远去的背影,目光幽深了些。
“甘戟!你怎么样?”嬴铄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对,甘将军是几人中受伤最严重的的,依然昏迷不醒。
云容有些担忧地看向那个歪倒在地上的身影,余光瞥见嬴铄艰难起身,随即便是一个趔趄。
“殿下,你的腿还好吗?”洛玄璜最先注意到嬴铄的窘迫,一个箭步上来搀住了嬴铄,“刚才那人那么重一棍子……会不会伤了骨头?”
他对帐中咬牙叫道“沐风,观海!主子都这幅德行了,还不出来?”
那两个小厮早已听着外边的声响出来了,红着眼睛正要上来扶嬴铄,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你们把甘戟扶去他的帐中吧,先给他上药,我不碍事……”
洛玄璜翻了个白眼。
这一片乱糟糟的,云容有些头大。她也不好就这么走了,想了想还是跟着扶着嬴铄的洛玄璜进了嬴铄的帐篷里。
洛玄璜觉得,今天的主君不知怎么的总有些别扭。
他好容易把他扶到了软垫上,嬴铄便低着头跟他说“我的腿没什么大事,玄璜,你先去看看自己的伤吧。”
我才是没什么事的那个吧。洛玄璜刚想说出口,突然把话头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后面讪讪跟着的云容,深深地看了嬴铄一眼。随后,他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便告退了。
帐中一时便只剩下他与她二人,云容顿时大窘。
嬴铄没有抬头看她,嗓音低低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云容一愣,这才明白,他大概还不知道替了颍川公主的便是自己。
心头忽然一股无名火起,她的话也带了点锋芒,转头望向帐门外“我怎么来不得?大概在殿下心里,有人愿意替自己的妹妹便好了,也不稀罕去了解一下到底是谁,对不对?”
忽然有一双磨出了厚茧、带着濡湿鲜血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惊回过头来,猛地撞进了他近乎绝望的眼神,一时语塞。
嬴铄的眼眶已有些泛红“我走之前,曾去相府上找左相大人……要求退婚。”
云容愣住了。
“我只是觉得,我来了蜀国,恐怕凶多吉少。之前已耽误了这么多年,我不该这么拖着你的婚事……左相大人劝慰了我几句,但真的半点也没有向我透露,替念儿的人竟然是你。”
他的手用了力,声音却越发低了下去“不然,我肯定不会让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