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看天气,今晚不会再下大了。”嬴铄的目光转向山峦间若隐若现的城郭,沉吟道,“到曜都的路程……”
“照这个速度,大概再过三四日就到了。”接嘴的是洛玄璜,他不知何时从外边转了回来,也站到了他身后。
嬴铄微微颔首“是差不多。”
雍都已在千里之外了。
不,景国的都城已迁至琰阳,曾经的雍都如今是雍城,而雍都之围是所有景国人记忆中难以磨灭的创伤。
琰阳比雍地势更险,距离中原其它国家也更近。
此次迁都,不仅仅是为了避开雍都之围的伤心事,更展现了景国君王的决心与气魄,将要绝地反击,展开更大的谋划。
嬴铄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玄璜,你也回来有一会儿了……甘戟还没回来么?”
大约半个时辰前,蜀军主帅营帐方向忽然闹腾了一阵子,隐约似乎还听到启明泮气急败坏的叱骂声,嬴铄心中疑虑,想派人稍稍打探下消息。他身边的小厮沐风和观海整日在他左右,蜀军人尽皆知,不好掩人耳目,他便想派个副将随便寻个由头远远地打探一番。
洛玄璜是他的左副将,甘戟则是右副将。他忠心耿耿的这两位左膀右臂,也随着他入蜀为质的身份一道来了蜀国。
按说两人中还是洛玄璜更机灵些,可巧当时他不在,便只好遣了甘戟去“打柴火”。
甘戟人如其名,豪迈直爽如战戟,亦不大懂变通,眼下迟迟不归,不能不叫人担忧。
洛玄璜闻言,眼神也有几分凝重,可鼻子里还是哼了一声“那家伙又不是第一次误事。”
嬴铄语气沉了些“玄璜,我们离家千里,再不是当初在雍都的境况了。前路不知有多少危险,若我们自己还窝里斗,岂不是给敌人递刀子。”
洛玄璜耸耸肩“是是是,殿下说得对,我这就去把甘将军请回来,看看他是打了金柴火呢,还是银柴火。”
他大摇大摆地绕过营帐往外围走,哪怕此刻四面都是虎视眈眈的蜀军,也依旧是一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脾气,倒像是视察自己属下的景军。
少年心性。
嬴铄不免失笑,叹口气摇摇头,目光又落在了远山上,看着太阳渐渐沉下去,他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敛了。
曾经景国最得意的四殿下靖阳君,此去路遥,不知归途。
自己还能活着回到雍都么?
他的眼神冷了些,眼帘低垂,不知在思索什么。
帐篷后面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碎了,还有许多人推推搡搡的脚步声与兵甲相击之声,朝着他的营帐而来。
嬴铄心下警惕,不动声色地转回自己的帐篷门口,低声对沐风道“沐风,你进帐子里去,看好观海,你们两个都别出来。”
沐风担忧地望了主君一眼,见他凌厉的目光已转向了声音来的方向,心知此时自己万不该再给他添麻烦,便赶紧挑帘子进了帐中。
嬴铄往前一步,冷冷地看向帐后逐渐转出来的一大群人,面无表情。
可目光触及其中一人时,他忍不住皱眉道“玄璜!”
随即他更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甘戟!这是怎么回事?”
推搡叫骂声中,一队蜀军士兵走过来,前头的押着洛玄璜,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此时满面怒容,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却被身后人更用力地压制住。
而在他后面被押过来的甘戟,却已是一身伤痕,脸颊一侧还淌着血,口中塞了个破布团,让他憋得满脸通红却骂不出声。
嬴铄愤怒地向前一步“这是我的人,你们主帅呢?”
“呵,有空担心你的部下,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启明泮跟在队伍最后面踱了出来,脸色比日落的天际线还阴沉,浑身的气息都在向旁人彰显着“我很生气”,却偏要做出一副笑容来,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他冷笑一声“人呢?”
呼啦一下,嬴铄的身后也围上来一群原本就在附近的蜀军士兵,虽说没有像控制两个副将那样拿下他,却都逼近到了一动手就能将他擒住的距离。
习武之人不容背后有敌近身,嬴铄下意识就要反身踢开身后之人,却在刹那间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更意识到洛玄璜和甘戟还在对方手中。
他压下本能,强硬地定住了身形,但浑身的肌肉还是绷紧了,面上冷冷道“安阳王这是何意?”
启明泮武学造诣极高,把他这一连串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一勾满意地笑了“靖阳君现在终于知道了,反抗是没用的,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不错,有长进,看来这一路上吃了些苦头,是比原先宫宴上那个膝下有黄金的公子哥儿聪明了不少。”
嬴铄眸光微闪,嘴里轻嗤一声“安阳王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来取笑我一番?子铄倒是好大个面子。”
他身为求和之国的质子,虽理应按一国王族礼遇对待他,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