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付惜景离开的第二十五日,事先与南门疏商量好的司阑将浑身散发着颓丧之气的越溪桥从床上扒拉了起来,让她出去走走散心。
越溪桥的脑袋从寝衣里冒出来“我还可以‘走走’?”
“只要是在三长老掌管的范围内,姑娘去哪里都可以。”司阑微笑道,“我陪着姑娘四处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总是闷在屋里也容易憋坏。”
老实说,虽然待是待住了,越溪桥却还是挺憋屈得慌的。这两年也是只待在水镜轩或妓馆一步不出,但至少能有些事做,吹吹笛子,弹弹筝,与人说说话什么的。现在这里笛子没有,筝没有,就连人都只是司阑这种严肃冷漠的人,实在难以令人心情愉悦。
故而她动心了,坐了起来,抬头问“他还没有回来么?我记得以前最迟也超不过十八日。”
这倒是记得挺清楚的,那催眠术还真是奇特。
司阑便道“公子此行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自然会多耽误些时间。”
“我的笛子,可还在他那里?”越溪桥又问,抿了抿唇,“我的倾纱。”
司阑对此并没有印象,只能摇头。
越溪桥深深叹了口气,丢下寝衣下床穿鞋,洗了把脸,又搽了些粉才被她扶着走出房间。今日阳光不错,她又多日未曾出门,站在门边缓了好久才适应了光线的强度,完全睁开了眼睛。
司阑带着她走出了若江院,一出院门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南门疏,和他身旁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眉目清秀,粉嫩可爱,越溪桥一眼望去内心却是一惊。才这么小……想当初她和逢桐被带到七星教来,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年岁。不过这小女孩的境遇显然没有当初的他们那样糟,脸色很红润,体态也正常,一看就知道定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这孩子既由南门疏带着,那就应当是三长老院里的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孩子不该属于这里,不像是异域人,倒像是来自中原的。
念着南门疏昔日对越逢桐的关照,越溪桥停下来对他打了招呼“南门大哥。”
南门疏挑了挑眉,握着小女孩的手也停下了,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你竟还记得我。”
“如何能忘?印象一直深刻。”记得他们第一次交流,就是他抓着她在本该睡觉的时候去看付惜景剥人皮的那件事,那一次可是给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
小女孩仰起头看向她,看着看着就红了脸“姐姐……真好看。”
越溪桥的心顿时变得十分柔软,微微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确是柔滑无比,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可是一直待在这里么?”
女孩说“我以前叫阿水,现在叫觅儿,是公子给取的名字。公子和南门大哥带觅儿到这里来的,已有三年多了。”而后转向司阑,笑道“司阑姐姐。”
司阑点点头。
虽然她还小,但越溪桥已经能听出她的口音了,不禁疑惑地看向南门疏。
南门疏轻笑“她的确是商州人,三年前被生父卖给了一个有嗜童怪癖的商州药商,公子及时将她救了出来,才让她免遭毒手。之后她也不愿再回生母身边,就要一心一意地跟着公子,我和公子才把她带到了总教。”
他甫一说完,越溪桥心头先是涌上了一股危机感,于是睁大眼睛将这种怪异的感觉用力压下心头,颦起了眉“他也会……救人?”还是中原人。
南门疏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头摸了摸觅儿的脑袋。
觅儿听出她这话不是什么好意思,脸就垮了下来“公子救了觅儿,怎么就是不会救人呢?”又顿了顿,望了望越溪桥更加震惊的脸,又仰头看了看南门疏“姐姐,不也是被公子所救吗?”
越溪桥溘然一颤,有些失神。
南门疏这时才开口“这要是说起来,此事与溪桥你还有些关系。可还记得四年前起,溪桥每隔两月都会寻一有缘人,以此见到公子一面?估摸着是第四次的事罢,溪桥可还记得,你的第四个有缘人,是个什么人?”
越溪桥一直将付惜景几年前为了见她而扮成的不同的人记得很清楚——是吗?现在想想,她似乎只记得几个而已。第一次的地痞,第三次的刺史长子,以及第四次的……
第四次,是一个十分老实朴素的普通男子,平时摆茶摊来赚钱养家,并不好色,却被他利用了身份,几天后被活活打死。
她就这样默默看着南门疏,似乎不想给觅儿心里的付惜景增添一抹不好的色彩,就没说出来,也知道他能懂。
南门疏耸了耸肩“若一切真如溪桥所想的那样,这孩子怎么会在不到七岁的年纪被生父卖给别人糟践,又怎么会被公子救下呢?”
越溪桥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皱着眉的觅儿,顿时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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