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当时外城已破,不过内城还有上万的隋匪在守,弟兄们急于擒获伪隋帝,不免给了这几个人逸出的机会。”曾继全仿佛是在替自己辩解似的说,“文俭,多亏了你,我才得以克尽全功。过两天我大哥到了,我一定告诉大哥,给你记上一功。”
这不是“记上一功”这么简单的事——秦禝心想,自己的几重深意,这个粗疏的曾继全未见得能领会,不过曾继尧是一定能明白的。
“曾帅的厚意,我心领了,不过——”秦禝拿起曾继全递过来的一张单子,“弟兄们,在万难之中苦斗二十余日,伤亡必大,正是需要抚恤的时候,这些东西,我不敢收。”
“没有什么!”曾继全一向相信,财帛动人心,何况是惯有贪财好货之名的勋贵们?“文俭,我军务在身,不久留了,这些东西,你就收下。”
于是不由分说,起身拱手告辞,秦禝把他一直送出大营,才回到帐中坐下,却命人把正在外面清点东西的沈继轩叫了来。
“大帅,都是好东西。”沈继轩以为秦禝是要问礼品如何,笑着说道,“除了金银,还有不少珍奇的玩意,通算下来,我看至少值七八十万银两。”
秦禝翻翻手中的礼单,终究还是做了决断“一两银子也不能收。”他把礼单递了过去,平静地说道,“倒是这张礼单,不妨留下来,妥加收藏。”
得到勇王等一干人等的经过,曾继全如此这般地照实说了,至于送礼的事情,船上人多,此时自然不好谈起。
曾继尧听了曾继全的这一番话,却没有什么欣喜的表示,思索良久,摇了摇头。
送人犯,固然是极大的示好,然而破城三天以后才送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这三天里面,自己这弟弟在江宁城里已经把该抢的抢完了,自己的报喜折子,也已经从安庆拜发了。
想起自己折子里那些个含糊的言语,已经把养气的功夫练到了极致,素以“不动心”自期的曾继尧,也不由得心中一寒。
“这些人犯,他们审过了没有?”
“不曾审,我已经一个个查问过了。”曾继全得意地笑道,“梁熄说,他们大帅交待了,这是要交给老军的人犯,因此龙武军不敢动审。”
“唔……”曾继尧眯起眼睛,又开始捋他的胡子。
“大哥,怎么?”大哥的这副神态,曾继全太熟悉了,必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先不说这些,进城去看看。”
等到进了江宁城,那场苦战狠斗、死亡枕藉所留下的惨状,历历在目。千年大城,此刻变得冷落肃静,街上的伏尸还没有清理干净,更见不到行人,入眼只有老军的兵士。
“没有三十年的工夫,江宁城难以恢复元气了。”
验看过伪隋帝的尸首,再看到伪隋帝宫中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曾继尧不禁喟然长叹。
“大哥,烧得真厉害。对吧?”曾继全得意地说,“难怪把隋匪积存的财宝,都烧得精光了。”
“真金不怕火练,”曾继尧淡淡地说,“金子银子,又怎么烧得化?”
曾继全一时语塞,讪讪地陪着曾继尧出城。等回到城外的大营之中。他却又兴奋起来,问道“大哥,是不是这就提审人犯?”
“你说勇王?”
“对!”要提审,自然是审勇王,“我已经做了一个笼子把他关在里面。大哥要是审他,我这就命人抬过来。”
“慢来。”曾继尧躺靠在一张竹椅上,双目微闭,摇着头说,“先不急。”
“那大哥是要先写报战功的折子?”曾继全兴奋地问。
“这个,也不急。”曾继尧慢吞吞地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坐下。”
“哦。”曾继全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
“我到底是在后方,论到摧城拔寨,踏阵破敌,靠的还是你。”曾继尧微笑道,“不过有些事情,你见得少,因此这一次虽然立了不世之功,该说的地方,我还是要说的。”
“是,请大哥指点!”
“你从家里出来,募勇从军,一直在跟着我打仗,战场上的事,那是经历得很多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宦海之中,又比战场里要险恶得多。”
曾继全静静地听着,知道大哥一定是意有所指。
“老军把江宁城搬得一干二净,我真没想到你的胆子有那么大。”
“大哥,我也是没办法!大营已经欠饷四个月了,这半年来伤亡兵勇的抚恤,也都还没有着落。”曾继全掰着手指头,数给曾继尧听,“户部既然不给钱,就只好靠我们自己来想办法。”
“你当人家都是傻的?现在有哪个不说,老军人人发了大财,都把抢到的银子,用船往家乡运,买田买地。就说咱们家好了,我听说周围的地价,已经去到四十两银子一亩,比往年足足高了一倍!这是几个月军饷的事情吗?一旦在朝堂之上对景的时候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