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坦率,也表达出了不见外的态度。秦禝是个机警的人,当然没有二话“全凭大人安排。”
“不能这么说,咱们商量着办,合计好了,再报给上头请旨。”
于是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把各个位置上如何升迁转补,做了细细的推究。好在空出来的位置颇为不少,平衡之下,两方面都相当满意。秦禝手下的干将,象梁熄、吴椋等,都得了一到三级不等的升迁,非常实惠。
“秦禝,还有一件事,”于正乾的面色,转为凝重,“王彧已经定了斩首,明天一早,咱们要出红差,送他上市口。”
到底要杀人了,秦禝心想。
杀人是刑部的事,与御林军无关,但京城沿路的警戒弹压,则是御林军份内的职责。王彧上刑场的盛况,
他打心底里不想见到这样的场面,因此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小弟新任,这样的大事,一时怕应付不来,明天的差使,我想偏劳别人走这一趟。”
话说得在情理之中,于正乾点点头。
到了第二天晌午,李孝忠却派人来联络了秦禝,说是在京中惠远楼的门口候着他,要请他吃饭。这个约,自然要赴,等秦禝到了酒楼,李孝忠一见他,叫了声“秦大哥”,便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让进里面。
外官结交太监,是大干禁例的事,但秦禝与李孝忠,却是这次政变成功的关键,因此不仅无罪,还变成有功。可是象李孝忠这样,毫不避忌,公然拉着一个三品大员在酒楼中过堂穿厅,就不免引人侧目了。
秦禝心说,我得当心点,将来别被这个不知起倒的家伙给害进去。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他也受了封赏,于是一进包厢,就抱拳笑道“李总管,大喜啊!”
宫里的总管太监是六品,但新立了大功的李孝忠,此时是西太后所居的长春宫的首领太监,在整个宫内,已是一等一的红人,连内侍监监正也要让他三分,现在被秦禝这一夸,更是得意非常,笑着说“我的富贵,虽说是太后赏的,但说到底,还是从秦大哥身上来的。今儿个王彧杀头,主子高兴,我也得了半天假,要请你好好喝一顿。”
等到菜上来,喝到面憨耳热,两个人不免谈起过去在云河的种种往事。说到辅政大臣的跋扈,李孝忠自然是破口大骂。
“秦大哥,有一段儿你大约还不知道。当初在宫内,太后召见议政王,杜袂居然就敢拦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年轻叔嫂,要避避嫌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放屁!”秦禝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混账王六蛋!年轻叔嫂,又要避什么嫌疑了?杜袂这人,坏透了,真正该杀!”
西太后对杜袂衔恨极深,李孝忠是知道的。秦禝这样的表态,被李孝忠视作对太后的忠心,于是在第二天西膳后遛弯的时候,添油加醋,说给她听。
西听了,也深自欣慰。只是论起杜袂的原话,说年轻叔嫂之间,要避嫌疑,其实本身并没有错,不可问的是他话外的用心。因此她对秦禝听了这句话之后,何以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大惑不解。
李念凝自然再也想不到,秦禝大怒的原因,乃是因为他自己马上就要回家,而家里正有嫂子,是急着要去抱的。
王彧一死,这一起大案子才告定局。许多云河的轶闻,回銮的秘辛,便逐渐在市井坊间流传开来。不论是酒楼茶肆,还是高宅小院,到处都在谈论这起天字第一号的大官司。除了两宫太后和齐王之外,被人提起最多的,便是秦禝的名字。
这也难怪,百姓们对动武的事情,总是最感兴趣。而这次政变中,不论是劫驾护驾,还是许县城中的惊魂一夜,只要是兵戈相见的时候,都有秦禝的身影,特别是御驾之前阵斩将的一节,迹近传奇,有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便断言,这位新封了御前侍卫的少年新贵,前途不可限量。
满街都传的沸沸扬扬,秦家大宅内的人,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几个男仆,以一名叫做张福的为首,每天都要出门打听,再将听回来的街谈巷议,还有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故事,逐一向太太报告,每当这时候,丫鬟妈子也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围在一起听得入神。而吴伯听说这位少爷已经升了三品的大将,眼见秦家的中兴指日可待,老泪纵横之余,连连感慨,说这必是老爷的在天之灵,暗中佑护。
秦禝在营中整训部队,一直没有回家,但盈门的贺客,已经络绎不绝——军营踏不进去,家宅但来无妨,至少先留下几句话,一份礼,作为日后相见的铺垫。来的人,都由吴伯接待,大多数人不但言语上很客气,而且简直就是执礼甚恭,让原来只伺候过自己老爷的吴伯,受宠若惊。
韩氏知道这样的情形,惊喜之余,又有些犯愁。愁的是等到秦禝回来,不知该拿什么样的礼仪来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