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路提刑司,治所正在洛阳。宋代律法规定,杖刑以下犯罪,知县可判决;徒刑以上,由知州判决。而提刑司,管辖一路刑狱,审核州府案卷,核准死刑。并监察州府官员,威权颇重。
提刑司公厅,庞斐坐在书案后,面目阴沉。
几名小吏,正蹲在地上,战战兢兢,收拾散落的卷宗。一个个轻手轻脚,大气不敢喘,生怕引起庞斐的怒火。不一会儿,地上收拾干净。冲着庞斐行了礼,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今年春上,庞斐得朱哲举荐,擢升直秘阁,赴任洛阳,提点京西路刑狱公事。大权在握,春风得意。官场上,哪里来钱快?自然是主管刑狱。怎么拿捏被告、原告,全在自己心意。
尹端被人举告通匪,庞斐喜出望外。
“老天开眼,让你犯在某的手里。”庞斐疯狂大叫。
他与尹端,有夺妻之恨。
庞斐此人,出身并州庞家。庞家世居并州,人丁繁盛、家道兴旺,虽比不上王家,但也相去不远。庞斐科举之前,游手好闲,乃是出名的纨绔。仗着家世不错,欺男霸女、坏事做尽。
尹端的妻子蓁娘,乃是并州王家人。蓁娘自幼,古灵精怪、聪颖多智。不仅琴棋书画,更兼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坊间传说,蓁娘才高,却好捉弄人。并州一众才子,无不饱受折磨。
及至及笄,却因名声在外,竟无人敢娶。
说来也巧,一次逛街,却被庞斐瞧见,惊为天人。庞斐茶饭不思,害了相思病。央求他爹,登门求亲。
庞斐名声狼藉,王家怎会不知?但是,蓁娘一日日年长,却无人敢娶。好不容易有人求亲,家世又不错,实在难以拒绝。
正左右纠结时,尹端和蓁娘,意外相识。
尹端少年时,可不像现在,胖的走不动。那也是翩翩公子、风流倜傥。一日在并州闲逛,却被一匹惊马,撞得飞了出去。
事后得知,原来王家大姐儿,在闹市骑马。谁料,竟被一支炮仗惊了马,可伤了不少人。尹端伤的颇重,又不是本地人,被接进王家养伤。这一来二去,二人竟看对了眼,生出了情愫。
庞斐悲愤交加,自此,恨上了尹端。
庞斐发了狠心,刻苦读书。十年之后,竟真的得中金榜。
但是,尹端也非常人。十年的时间,尹家的财富,已经翻了无数倍。尹端,有了人间财神的雅号。虽是商人,也不是初入官场的庞斐所能奈何。何况,尹端交际广阔,财可通天。
但庞斐并不甘心,默默的隐忍下来,等待着机会。
这一等,足足三十年。
按照大宋律法,他此时,无法干涉洛阳县。但是,想坐实尹端罪名,办法却多的是。因此,他选派精干人手,协助洛阳县,就是要让尹端生不如死,好好尝尝酷刑的滋味。
酷刑之下,不肯招供?这样的人,庞斐还未见过。
他已经在琢磨,等尹端招供之后,该如何炮制他。正兴奋着,却接到禀报。他派去审案的人,在监狱刑房里,被人打成了重伤。庞斐一时间怔怔的,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人如此大胆?”庞斐怒道。
“回提刑,说是安平郡王殿下。”有人回道。
“安平,郡王?”庞斐一愣神儿,下一刻,却像踩了尾巴,腾的一下跳起。封号虽有些陌生,但他却知道,这是二皇子啊。
不是说,二皇子在徐州么?怎的一下,跑洛阳来了?
这年头,消息传递缓慢。庞斐知道此事,还是朱家传信。朱家如今箭在弦上,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一边阻止于飞回京,一边传信给嫡系同僚,自是希望一同发力,提请早立太子。
眼看天色黑下去,庞斐好似未觉。坐在黑暗之中,眉头深皱。对付尹端之事,看来不得不作罢。既然皇子插手进来,凭他庞斐,还没有胆量叫板。但就此放过,实在难以甘心。
“禀提刑,外面有人求见。”门外,有人禀报。
“什么人?”半晌,庞斐问道。
“他说自己姓陈,提刑一听就知道。”门外回话说道。
“哦?”庞斐略一思量,已知是何人。“快快有请。”
不大功夫,陈林被引进来。公厅里点了灯,庞斐站在门前,一见陈林,哈哈大笑着,一把抓住陈林臂膀,十分亲热。
“陈先生到来,庞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提刑言重了,陈林一介白身,何敢劳提刑出迎。”
此陈林,正是朱哲幕僚。月前,陈林坐镇彭城,策划刺杀于飞。却不料,早被皇城司监视。刺杀之事,自然泡了汤。一众杀手,皆被于飞擒拿。但在关键时刻,陈林却被人救走。
救下陈林之人,正是无欲真人。
无欲真人,乃是先天高手,神仙一流人物。但是,被秦红英一招祸水东引,日子过的苦不堪言,惶惶如丧家之犬。
原本,无欲带着徒弟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