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醉号称千杯不醉,但他此时是真的醉了。
并非不胜酒力,而是他自己想醉。
很多时候,一个人是否会醉与他的酒量并无多大关联。昔日在泰山绝顶,当着数千群豪之面,胡醉连饮数十碗酒,非但没醉,而且豪气倍增,令人心折。
因为那时他不想醉。
此时他只饮了十数碗,却真醉了。
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此言之真正含义在于:酒能使你忘掉许多事情。至少是暂时忘记。
此时此刻,在鄂川边境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酒店里,胡醉显然做到这一点了。
他双眼迷朦,舌头似比往日大了数倍,口齿不清地道:“再……再拿酒……酒来!”
紧靠邻桌而坐的是武当掌教灭性道长及七名门下弟子,他们是三日之前遇上胡醉和毒手观音的。
灭性子见状立起身来,道:“胡大侠,你不能再喝了。”
胡醉也迷眼看着他,道:“你……你是谁?我为什么不……不能再喝了?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吗?告……告诉你,我叫千杯不……不醉!哈哈,我看……看清了,你是个老道……道人,我自不会怪……怪你,你们道家是不……不许饮酒的,可我可不……不是道家中人,所以嘛,我…嗯……怎么还不拿酒来?”
灭性道长看了看坐在胡醉对面的毒手观音,示意她劝胡醉别再喝了。
毒手观音幽然道:“不,道长,让他喝。”言罢示意酒保过来上酒。
灭性道长惑然不解地看着她。毒手观音道:“快一年了。”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对灭性道长说话。灭性子神色一黯,只道了声“无量寿佛”,便又坐下不语。
酒保不停地大碗斟酒,胡醉不停地喝,不仅用口喝,连他的衣襟也“喝”。
过不多时,胡醉便已伏桌酣睡。
毒手观音从包袱中取出一件长衫,连同一锭银子一起递给酒保,道:“还烦店家将敝师弟送去更衣息歇。银两不用找了,除酒资之外,便算是为敝师弟略表歉意吧。”
一锭银十两,似这等村野小店,一月能赚这许多已是菩萨保佑了,店家乐不可支,奔过来与酒保一起抱头抱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醉如烂泥的胡醉抱上楼安置停当。毒手观音道:“敢问道长,当日泰山顶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灭性子奇道:“你还不知道?”
毒手观音道:“年余来我与师弟东奔西走,他只说为找寻拜弟独孤樵,问及当日之事,他总是闪烁其词。问他与童少侠是如何救出我与青青师徒俩的,他也只说是正巧碰上,可我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敝师弟似总是心事重重,却又不愿吐露,是故有此一问。”
灭性道长道:“胡大侠不愿细说,自是……唉!”
神色一黯,又道:“此事与敝派也大有关联,待贫道说出之后,还望施主别告知胡大侠才好。”
毒手观音点头道:“道长但说无妨,我决不让敝师弟知晓便是。”
当下灭性子缓缓将年前在泰山玉皇顶发生之事细细道了出来,说道鬼灵子陆小歪指使天山二怪胡搅蛮缠时,饶是他修行有道,也不禁微微含笑,补充道:“若非陆小施主那般拖延时间,直到悟明大师和丐帮卢长老带了冒充胡大侠的黄世通施主上去,铁镜便……便得逞了。”
想象当日的凶险之局,毒手观音也不禁出了身冷汗。
却听灭性子又道:“胡大侠得以洗清冤情,本正是铲奸锄魔的大好良机,无奈任空行诡计多端……”
稍作停顿,轻叹一声,当下又将他和胡醉、童超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与本是走投无路的任空行、铁镜、冷风月及辛冰四獠所做的交易道了出来。
毒手观音沉默良久,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灭性子见状道:“也怪贫道无能,年余来竟未探听到一丁点儿任空行等人踪迹。”
毒手观音忙道:“这却怪道长不得,任空行明知以硬碰硬他们尚非敌手,自然是隐匿起来了。敝师姐弟两年余来踏遍大江南北,也未探得一丝音讯。”
灭性子道:“贫道甚觉奇异,凭千佛手任空行之魔性,决不会是那种甘愿隐循山林之辈,却为何在江湖上打探不到一丁点儿风声。”
毒手观音心头一凛,突然道:“月前敝师姐弟两曾在鄂西遇见愁苦二煞,据说任空行组建了一个什么复圣盟,任空行自任盟主,铁镜和金一氓任副盟主……”
“金一氓?”灭性子奇道,“他怎会又与任空行搅到一块儿去了?”
毒手观音面色微红,道:“个中原委倒是不知,不过此盟广收江湖奇人异士,定然是为对付咱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