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呻吟。
他只是觉得万念俱灰。
想起他自幼习艺所受的百般苦楚,想起他那大漠深处有若宫殿的黄龙堡,冷风月禁不住浑身直打寒噤。
他很后悔当初没听师父千面狐智桐的话。
“你只要学会为师冠绝天下的易容之术,就不会有人敢再欺负你了,天冥掌虽也算盖世绝学,却是凶险得很,连创下如此独门武学的公孙鹤,也未能穷其精奥,终被酒仙翁、苦苦僧人和跛足神僧所杀……”
当时千面狐就是这样说的。
事实上,智桐自己也的确未练天冥毒掌。但那时冷风月年纪尚幼并且心高气傲,他没有听师父的话。
并且,当他以这套掌法镇服韦管家和飞云剑,成为在整个大漠人人闻其名而丧胆的人物之后,他确信师父是错了。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真正错的其实是自己!
不过三日之前,他的毒掌使铁算子田归林活不过十日。
此时,同样是他的天冥毒掌,也将使他活不过十日!
本来,应该是飞天神龙躺在这儿的!
冷风月突然不感觉到疼痛了,他的整个身心,蓦然间全部沉浸在一种巨大的仇恨中。
他恨千佛手任空行!
如果不是任空行种在他体内的“化功散”使他在未辛之交那个要命的时刻突然丧失功力,他冷风月决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他要报仇。
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不但受了极重内伤,并且功力已全部丧失。并且他只能行尸走肉般再活十天了!
退一步说,纵若他安然无恙,也绝非名列江湖四大魔头之首的千佛手之敌。
冷风月第一次知道仇恨加绝望会使人如坠冰窟,产生一种刻骨铭心的寒冷。
如此巨大的寒冷绝非任何人所能抵御,冷风月终于昏过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林边突然出现了一顶黄色的轿子。
一顶神秘的轿子。
说其神秘,是因为它与中原的任何轿子都不同。
它由四个人抬。这倒不是为奇,奇的是四人所站立的方位。
中原的轿子,轿夫也是成双成对的,但总是均衡地分布在前后。比如皇上出京,轿夫可达十六人之多,但总是前后各八人。
但这顶轿子的四名轿夫却是分布在东北、东南、西北和西南四个角。
乍一看上去,恰似两根木棒呈“X”型,轿身则置于交又点上。
这当然也并不算太奇,因为总有人喜欢标新立异。
更奇的是那四个轿夫。
但见位于东北角那人,身着绿袍,面皮青紫,双目无神,似是永未睡醒一般,腰悬双锤,恰与青面判官无异。
位于西北角的竟是一胖大头陀,也是双目无光,右手扶定肩头轿杆,左手握一方便铲,铲指苍天,恰似举着把伞一般。
西南角的轿夫顶一块雪白包巾,露筋出骨,沉香面孔,目若铜铃,只望其一眼,便会想起幽冥世界的巡风使者!
东南角的轿夫生的草头花脸,虫喉风眼,身佩长刀,着黑袍,眼惺松。
他们一出现。这片森林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幽冥府,而他四人俨然便是四名鬼判了。
四人一般的高鼻凹眼。除那头陀外,另三人一般的须发卷曲。任何人只须看一眼,便知他们绝非中土人士。
他四人虽高矮胖瘦不一,却是如此的步调一至,每个人的左右脚总是同时迈出,且每人每步间的距离恰似用尺子量出一般,俱是二尺左右,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虽扛着轿子,却又似凌波御风,若与中原武林人物相较,四人中的每一个人,皆可算入绝顶高手之列!
但轿中人是谁?
他怎能将四名武功如此绝顶之辈收为自己的轿夫?!
奇!这的确是一顶神奇的轿子。
莫非又出现了一个东方圣?
因为只有太阳叟东方圣才喜欢黄袍。而这顶轿子是黄色的。连轿杠都是。
虽然森林茂密,但他们绝未弄出一丝儿声响!
他们如此小心翼翼,究竟因为什么?
难道这会意味着另一次中原武林的血雨腥风,就像百年多前,一代大魔公孙鹤悄悄窜入中原一样?
那将是相当恐怖之事。
的确,黄色,在武林中,大多时候都意味着神秘甚至恐怖!
正是酉牌时分,细碎的夕阳将轿子照出斑斑点点的金黄,更有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