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秀士的话来说,凡天下子民,只要脱不了贱籍便是世代为奴,这不光是大魏,北越、西晋皆是如此。
青楼女子命苦,但旁的同为贱籍之人难道就命好?
相较而言,青楼女子总还能掌握自己命运,只要愿意,到了三十来岁总是能存够钱为自己赎身。虽依然脱不了贱籍,但终归是不用再听命于人。而那些家奴之流,只怕一辈子都没有自由的机会,那才是真的子子孙孙永世为奴。
而且,难道离开了那栋楼,便真的是好了?
不说旁的,光看杨柳杨大家,她二十出头便嫁入了豪门,这算是青楼女子的最好归宿了。但最终,还是舍了那贵夫人的光鲜名头,回到了出云县重操旧业。
说完老秀士的这番长篇大论,林安之这才接着道:我没想过去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北越、西晋、大魏都有相关律法,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我能做的,无非是做个和善的老板,让她们过得更顺心一些。说着叹了口气,姑娘家,总不要过的太苦。
孙秀秀皱眉沉思良久,这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让管家带你去账房取钱,本姑娘呸,本小姐睡觉去了。
林安之哑然失笑。
他没指望孙秀秀接受他的观点,甚至于,他没指望这四阶上任何人能明白他的想法。老秀士很与众不同,他教出来的林安之也是如此。
林安之内心里琢磨,这世上大概只有老秀士能明白他了。
想着,就越发想念那个云游天下的青衫秀士。
拿了钱,便是带着张扬和几个护卫四处采办青楼所需的各种家具。然后便是去看了看小楼后面的几座民宅。
青楼的姑娘可以少,但面积不能小。
档次这种东西,就是要能把人镇住,而且最好是要在第一眼。
林安之打算把后面这一片买下来,弄一片园林,大魏南方那种,小桥流水婉约清秀的。
谈判就是个水磨工夫,前几天已经让张扬来磨了许久,今天也是接着磨。最终答应在抱月街给几户人家找了房子,又答应支付大量银子,这才基本谈妥。至于要找多大的房子,要另外付多少钱,这就得等明天来接着磨了。
这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真不是人干的事儿,林安之说了句。
张扬赔笑道:这事儿是少爷做的不熟,像小的当年在出云县衙门,每有人家婚丧嫁娶添丁过寿的,可都得往那些百姓家里跑,统计户籍人口,改写名册,这些都是个水磨的功夫,小的是早就习惯了。少爷要是不乐意过来,明儿个我带几个兄弟过来就是。
林安之瞄了他一眼:一个人不敢来?
张扬苦着脸:少爷您也知道,这里可是黑三的地盘。
林安之轻笑摇头:看你这熊样!记住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拿下。
是,小的明白。
对于黑三,林安之其实不太担心。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黑三已经出手两次了,林安之却还没真正还击。虽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林安之这条过江龙明显太粗,黑三这条地头蛇个头有些不够看。
换作之前,林安之或许还会找下黑三的麻烦,但从闫思文那里听到收手二字后,他的想法便有了许多改变。
黑三如果识相,忍了这口气,林安之就当是什么都没发上过。
但如果黑三真的不那么识趣,还明的暗的做点什么小动作,林安之其实也不介意去水月街最深处的大宅子走一趟,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地窖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顶上响起一阵嘎吱声,铁门打开,一盏淡淡的火光缓缓而下。
林安之一手拿着油灯,一手用手绢掩着口鼻,皱着眉头走了下来。
怎么这么臭?
这里有些年头没用过了,卖房的人当时提过,不过小的也没在意。要不是少爷您说找个地方关人,小的也没想起还有这么个地窖。张扬捧着盆水,小心赔笑道。
林安之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张扬不敢耽搁,赶紧把盆子放到地上,躬身退了出去。
林安之走到一旁,小心的把油灯放在灯架上,拨高了灯芯。油灯的光芒渐渐明亮,将地窖照亮。
在地窖最深处,是一张生铁做的椅子,在这生铁椅子上坐着的,正是苏虹菁。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泥土,秀发蓬松凌乱,手脚都被铁箍给死死铐在椅子上。
林安之和张扬下到地窖,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合上了双眼。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认命,无非是怎么个死法而已。做红巾盗的第一天,她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林安之把手帕沾了些水,这才走到她身旁。
这椅子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张扬是从什么地方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