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洛阳之行,你好风光啊!”张守珪冷笑道。
“卑将不敢!”史思明多天来一直担心的事就在眼前成为现实,额头已冒出细细的冷汗。
“你不敢?”张守珪冷冷地说:“你违抗军令,在击鞠场上好勇斗狠,几乎害死寿王千岁,你还说你不敢?”
在五凤楼下击鞠较技那天,张守珪曾派人密令史思明拿出看家本事反击皇家击鞠队,但也要求他们最终还是要放放水,好让寿王率领的皇家击鞠队赢得比赛……
可他史思明却偏偏要在众人面前逞能,不但击飞了李瑁必进的一球,还逼得李瑁舍身犯险,差点就出意外……这下子几乎将五凤楼上的张守珪骇得魂飞天外,幸亏他在最后的时刻舍身救下了寿王,这才化险为夷……,但这就已经让张守珪恨得牙根直痒痒了,若不是后来天子在五凤楼的酺宴上对史思明大加赞赏,又给他赐了名,恐怕在洛阳行营的时候张守珪就已将他处斩了。
现在,这顶“违抗军令”大帽子一扣,史思明即将人头落地。
“卑将冤枉!”史思明正待分辩,张守珪又猛地将帅案一拍,怒喝道:“来人,将史思明推出辕门斩首!”帐外两名刀斧手闻令突入大帐,便将史思明捆了。
帐内诸将怎能坐视不管?行军司马王悔第一个出列求情,说:“大帅开恩,史思明虽然有错,但毕竟有破契丹大功于前,在洛阳又有救护寿王的功劳,就请大帅饶他这一次吧!”他虽是文官,但在军中颇有威望,大破契丹后,他自愿留守大营,并未随军前去洛阳献捷。
张守珪仍面无表情。
站在一旁的安禄山与史思明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急忙出列向张守珪施礼说道:“大帅,史思明对大帅一向衷心,虽有小错,但请大帅念在他素来忠勇的份儿上,饶了他吧!”说罢,他向诸将使了个眼色,大家也纷纷会意,一同出列求情。
就连在平日里与张守珪貌合神离的平卢兵马使邬知义也离座为史思明讲情——毕竟这种能拉拢营中诸将人心的机会不是经常会有的……
张守珪沉着脸,好半天才传令道:“推回来。”
此刻,身遭五花大绑的史思明已吓得面色煞白,跪倒在地颤声说:“谢大帅不杀之恩。”
张守珪冷冷说道:“史思明,非是本帅不想杀你。你违抗本帅军令便是死罪,就是到圣人那里也救不得你!只是诸将求情,念你往日也小有寸功,此番便先记下你的死罪,今后再犯,别怪本帅法不容情!”
“谢大帅!谢各位求情!”史思明连声应道,脸上热汗直淌。
张守珪正色说:“本帅再次言明军法,今后诸将再有敢违抗军令者,不管曾有何种功劳,也不管朝中有谁撑腰,本帅也绝不宽饶,你们记下了!”
“诺!”诸将不敢怠慢,齐声应命。
张守珪这才面色一和,缓缓拿出一份军令和十来张委任告身,逐一宣布了对其他有功将佐的提拔任命。
他这一打一抬,让众人不敢有丝毫自傲之心,又赚得营中诸将死命效忠,当真高明至极。
诸多军营大事已毕,张守珪命随军判官带上几位前来投靠的读书人,要亲自见见他们,不一会儿,已在帐外恭候多时的高适、严庄等人进入大帐,拜见张节度。
张守珪得知高适的祖父为大唐名将高侃之后便对他颇有好感,问道:“高适,你家世代将门,缘何弃武从文?”
高适回答:“回禀令公,祖父性情耿直,晚年不肯在武周为官,举家返回宋中老家,不久病故,临终前要子孙弃武从文,故从家严起,便以习文为主,只略习武艺防身。”
张守珪略略点头,叹息了一声。又问道:“因何投至帐下?”
高适毫不掩饰,朗声说:“不才愚鲁,屡试不第,一腔抱负难以施展,故投奔令公,效仿祖父,为国杀敌,建立功勋。”
严庄在旁不禁暗暗为他着急,心想:“达夫啊,达夫!到这里求做幕职,当然是要多说敬佩仰慕之类的话,若是人家知道你科场失意才来,定然心存轻视,怕是不肯重用啊。”但此时自己也不便帮腔,只得暗暗思忖倘若被问起,自己又该如何答对。
岂料张守珪听了非但不怒,反而一笑:“好!高适,大丈夫志在四海,焉能做个整日只知舞文弄墨,吟诗作对的文人?”
他想到了自己痛恨的张九龄,反到对这个弃文从武的年轻人产生了更多好感,说:“你来本帅幕府,好生当差,日后积累军功,成就一番事业,也不辱没你家祖上的威名。”
高适大为感动,他没想到张守珪会如此看重自己,不由得心存感激,他向来性格豪迈,也不多言,只朗声“诺!”的答应,向张守珪深施一礼。
张守珪又问了严庄几句,严庄早已摸着了主帅脾气,也不敢虚言,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并言明与高适一同从军,愿意为张节度效力。
安禄山因曾在洛阳雇佣过严庄帮衬军务,对他理财之能也颇为赏识,竟也帮他说了几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