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不答,放眼望去,一路队伍浩浩荡荡自山梯间蜿蜒拾级而上,当先一名女弟子身形瘦削,容颜俏丽,竟是惦念已久的南宫雪。当即抛去不快,上前握住她手,喜道:;雪儿,是你来了。一声干咳不合时宜的响起,陆黔目光越过她肩头,见孟安英慢慢走上,南宫雪当即甩开陆黔,挽住了师父手臂,睫毛低垂,双眼只盯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陆黔不情愿的向孟安英点了一个头,招呼道:;孟兄,你也到了。
孟安英却全无以往针尖对麦芒的气势,面上挂着笑,语气也温和得出奇:;陆掌门当然不想看到我,可孟某也不好丢下徒儿不理,这才不请自来,让你失望了。
陆黔此时最不愿见的一是孟安英,二是崆峒掌门,偏偏他也从后转出,微笑道:;孟兄,咱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这对小男女亲热,不好意思啊。但何兄是老朋友,他壮志未酬,身已先去,葬礼时老夫若不来吊唁,委实于心难安哪。陆黔见山路上已塞满了两派弟子,总不好始终僵持着,向旁让出几步,一摆手,冷冷的道:;几位请。
崆峒掌门走到棺木前,双手合十而拜,叹道:;嗟乎,好好的一个人,这般说没就没了,生命真如风中芦荻,脆弱时时堪折,无逾哀哉!陆黔听得如此说法,是向他表明置身事外,装作那晚变故全然不知,正难通是福是祸,南宫雪突然跨前几步,向站在棺木旁的一名小道说道:;将棺盖打开。
这一句霎时语惊四座,峨嵋派掌门拂尘一扫,搭在袖上,不悦道:;小姑娘,死者为大,你怎敢说这种话,竟不怕遭天谴么?向孟安英瞪了一眼,尽显责备之色,意说你也不懂管教弟子。孟安英微笑道:;师太勿怪,雪儿是向我请示过的,你且听她说下去。
南宫雪得师父鼓励,底气登时足了不少,大声续道:;我们怀疑何掌门的死另有蹊跷,现今特请几名仵作同来,启棺验尸,以期查明真相。陆黔忙拦在棺前,心道:;这棺里什么都没有,要让那些人知道他们对着空棺拜了半天,泪泗空流,岂不成了笑话?好在道理还是占在自己一边,赔着笑道:;南宫师侄,这叫亵渎亡魂,可不是闹着玩的。
南宫雪冷冷的道:;让何掌门含冤莫白而长眠地下,那才叫做‘亵渎’。众位前辈,侄女先此立誓,那尸身如无异样,我情愿自刎以谢,这可够了?开棺!峨嵋派掌门狐疑道:;你前几日所说死状奇怪的尸身,就是指何先生?南宫雪道:;正是!
陆黔听旁人议论纷纷,意见交杂不一,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住东张西望,耳听得舆论哗然,趋势竟渐次倒向附议一派。自己可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淡然,似是对师叔漠不关心,打定主意,到时就推说看护棺木的弟子失职,弄丢尸身,或许还能赚人一把同情泪。耸了耸肩道:;你一定要看,那就看吧。只是有徒不教,师之过,你是不用自刎的。
南宫雪一意维护孟安英,方欲喝骂,孟安英微笑道:;雪儿,陆掌门命不久长,他在最后时刻欢喜说什么,随他去说便是,为师也不会就少了几块肉。
陆黔瞪了孟安英一眼,向弟子做个手势,走避一旁,耳听盖沿滑开与棺缘摩擦,轧轧作响,此时真如临刑前一般煎熬。好不容易等到南宫雪一声低呼,场中亦是噫叹连连,捏准时差,当即转身叱责弟子道:;你是怎么搞的?啊?竟连师叔尸身也看丢了!说,该当何罪?
南宫雪扁了扁嘴,冷笑道:;你就盼着何掌门尸身不见,好教你逃脱罪责,是不是?过来。陆黔所立角度外向侧转,看不到棺内情形,听南宫雪主动唤他,不暇细想,当即快步上前,笑嘻嘻的听候她吩咐。
南宫雪抬手向棺木一指,道:;你自己看!陆黔只注意着她纤纤玉指,漫不经心的顺路望去,立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见一具无头死尸仰卧棺中,颈部断处平整,是被锋锐利器一刀切下,毫无皮肉粘连。两手已现尸斑,状似悠闲的交叠在胸前,两只大拇指却向外分,正突现出那硕大血洞,周身也满是被尖桩穿透的窟窿。
惊怔稍定,不得不依原计划行事,反手捉住弟子,怒道:;你从哪里弄的这晦气棺材?那弟子也吓懵了,结结巴巴的道:;弟子……弟子都是依掌门的命令行事啊……陆黔拧住他耳朵,道:;胡说八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的命令?那弟子道:;弟子们遵照吩咐……在棺材铺中……正愁挑不到好货,是掌门差人运来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