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看什么?”
“我在看,那些家伙今晚再不生火,明日赶路的距离会减短两成,照这样下去,到烽燧堡之前,他们的体力和心智都会减弱到极限,咱们必可轻取。”
老兵默默递来一个水囊,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好奇。
李牧饮了一口水后,将水囊别在腰间而没有还给老兵,“你是想问我,明明今日白天就有机会追击上去全歼他们为何不动手?”
老兵没有否认,而是补充道:“已经两天了,这群人一口热的都没有吃上,探子看到他们在不断丢弃物资,显然不敢与我等交战,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今日不出手。”
李牧狠狠从羊腿上撕下一条黏在骨头上的筋肉,大口咀嚼着,待咽下后,饮了一口水囊里的水,大呼过瘾。
“计星,你从军也有二十年了吧?”
名为计星的老兵傲然点头,在赵国,其实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是不必服役的,但是老人却服役二十年,还是在骑兵这样危险的兵种里,不得不说,老人有骄傲的资本。
“那么当年我阵斩难楼之战你也是知道的?”
老兵点点头,当时他在赵军主将短兵之中,被匈奴难楼部落精锐围困,险些身死,正是李牧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将,出其不意阵斩了难楼王,赵军主将和他身边的短兵们才得以活命。
“当时,我军深入草原,也是秦人这样又冷又饿,在难楼的眼里的,也是一击之下必为齑粉,可是我李牧不愿就此死去,带着身边不多的人手,连夜奔袭二百里,将在那里做着大胜而归美梦的难楼和他的家族屠戮一空。
所以,在战争的最后结果出来前,永远不要说什么有十全把握的话,要知道,在那寒风里忍耐着的,是一条野狼,是比当年的李牧还要疯狂的秦国国尉。
他身边的精锐比我当年身边的战士强了太多,如果逼迫过甚,我能于绝境之中斩杀难楼,卫缭未必就不能杀了我李牧啊。”
说到这里,李牧不由得想起当年那几个在自己面前无声无息杀死自己部下的诡异士卒,他至今还能想起当年自己战马被人射杀之时内心泛起的一丝惶恐。
“卫缭,在你彻底倒下前,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卫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郭嘉的威胁,在无意间为李牧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阴影,正是这个小小的阴影,让他避免了白日里几乎被人截击的危险。
“那将军,我们就这样一直缀在这些人身后,直到烽燧堡才动手是吗?”
李牧啃下最后一口羊腿肉后,将骨头狠狠扔向一边,计星忽然看到,草丛里不知何时窜出来两只野狼,将还未落地的羊腿骨叼走了。
“看到了吗?你闻不到狼的味道,听不到狼的动静,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有两条狼在盯着我们。
那里那位也是如此,他们看不到我们的炊烟,闻不到我们的饭食,可是卫缭会心生警兆,他会知道,我一直在追着他,不论是武艺高强到一个地步还是像我们这样经历过诸多生死之危,都会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有一定的警觉。
我之所以不去动他,除了防备他突施奇招让我无所防备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让他时刻处于这种被野狼窥视的感觉之下。
饥饿寒冷加上心神的极度紧张,等到烽燧堡时,他就彻底对我没有威胁了。”
计星看着李牧,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当年难楼被斩,李牧不过一个小小的五百主,功劳被计星的将主给夺了去,理由居然是“一个家生子,能有什么本事?”
这让包括计星在内的一干人十分不满,就此离开这位贵族出身的将主,转投入李牧麾下。
多年来,李牧在雁门一步步做到封疆大吏,当面夺取他军功的贵族子弟甚至为了担心李牧报复,献上家产来求得李牧原谅,这一切让计星等人跟着觉得脸上有光。
那时的李牧,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赵国的擎天一柱廉颇又如何?李牧一样敢于与之分庭抗礼。
即使是赵王的子嗣,尊贵的王子,又有几人的权势赶得上李牧?你见谁敢将一郡之地的赋税截留,充作军资?普天之下,只有李牧一人!即使是名声大噪的白起,也从未如此霸道。
可是今日的李牧,在计星眼里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敢于在月夜之中连奔二百里的勇士了,已经不是那个五百麾下半数战死,却敢于在匈奴王帐中挑衅的英杰了。
“将军,你这一变,看似求稳,但与那些庸碌之辈何异啊&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