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竹林中,光影错落。
林间影下,江南鹤缓缓掷去了手中竹叶,把一只右手探往身前,摆开了架势。
竹叶在空中翻飞起伏,风中徘徊,迟迟落不到地上。
江月容背上了孩儿,探出长刀在身前,按住短刀在腰间。
“前辈,今日正好,你我二人合力在此杀了江南鹤,我便随你去唐门。”
江月容的身前,唐紫苏却只是呆呆地矗立着,迟迟没有探出她那支火龙杖。
“江月容……”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先莫动兵器。”
这句话,让江月容和江南鹤都微微一愣。
唐紫苏说完,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含着泪的眼睛望向了江月容。那眼神,让江月容不觉卸下了几分戒备,像是怕伤了这老者似的。
“前辈……怎么了?”江月容有些困惑地轻声道。
唐紫苏猝然扔下了手中的火龙杖,伸出那只一直握着木杖的苍老憔悴的手,轻轻抚向江月容的脸颊。这动作轻柔而舒缓,像是母亲对孩子的关爱,让江月容忘记了躲闪。
“江月容,趁你还没变成我,停手吧,莫再杀了。”她小声说着,那声音似湖面上漾起一圈浅浅的波纹般。
江月容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却只觉那被江南鹤,似木刻石雕的一般。
“原来如此……”江南鹤缓缓说道,“紫苏大人,你从一开始便是这般打算么?”
“从昨夜约定这赌局开始,我便是这打算了。”唐紫苏答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倾心月容的……”
“我当然喜欢这丫头,若她生在唐门,我早就将家主之位传给她了。”唐紫苏淡淡瞥了一眼江月容,冷冷道,“只可惜,要成大事,总要牺牲些什么。我为三门大计,牺牲她一人性命,她死得值得。”
说罢,她缓缓戴上了那条宽大的头巾,把大半张脸都藏在了头巾的阴影中,也藏住了她脸上几乎所有的表情。
唐紫苏和江南鹤出了竹林,缓缓往武昌城的方向走去。唐紫苏走在前边,一路无语,更不露出半点情绪,似铁石心肠一般。江南鹤跟在身后,冷冷盯着唐紫苏的背影,皱着眉头。
唐紫苏把整个背影都隐藏在长袍头巾下边,江南鹤眼望着便隐隐不安。他在心中回想着刚才竹林里发生的一切,忍着心里某处地方隐隐的阵痛。
当他回想起唐紫苏在竹林中施展出的那一招乱雨摧花时,他感到了一丝不寒而栗。
不论唐紫苏是不是真的为诱骗江月容才说出那番道理,但唐紫苏的那一招确实是破得了江南鹤神功的。乱石齐发,一只手如何接得过来?刚才在竹林中,四处有老竹遮挡,是江南鹤所能想到的唯一抵挡唐紫苏那招绝技的办法。若在那时果真交起手来,乱石打出时,江南鹤可借乱竹遁去身形,便有胜算。但如今出了竹林,若在空旷处被唐紫苏施展出这一招绝技,江南鹤无处可避,怕是必死无疑。
唐紫苏刚才没有与江月容联手,是不是因为在竹林中没有十足胜算呢?
唐紫苏领着路,眼看便要走到荒原上了。江南鹤心中的不安,正一点点躁动起来。
却就在这时,他在远处看到了沈玉麟的身影!
天下兵器招法,各有相生相克。唐紫苏那招乱雨摧花,是专为克制江南鹤铁指神功而创,却不是万试万灵的绝技。沈玉麟是用刀的高手,流星刀刃面宽阔,挥舞起来如一面铁盾,正能克制唐紫苏的暗器。若有沈玉麟在一旁牵制,唐紫苏纵是真要害江南鹤,也必有顾忌。想到这里,江南鹤脸上忽扬起一丝笑意,两三步跑上前去,对着远处那茫然无措的沈玉麟喊道:“沈大侠,你也来了……”
听到这句话时,唐紫苏那张隐藏在头巾暗处的眉宇间闪过了一丝惊慌。
好一个狡猾的江南鹤,果然不好对付。她在心中暗暗道。
比起江月容,这个江门门主要棘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