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们就要活过来了。”白亦痕指着火海里,眸子森冷。
手下们战战兢兢地看着火焰中,那些被烧得扭曲干瘪的尸体却没有成灰,他们的手,他们脚,都在微微地动着。所有人觉得浑身都起了麻皮,他忽地尖叫了一声,连退几步,他看见一具尸体睁开了眼睛!
那已经不再是眼睛,而是两个炭球在眼眶里滚动。
那具尸体爬了起来,他已经缩得像是一个孩子,用那双烧得变形的腿四处奔跑,可是他已经逃不出斗亢之阵的束缚。越来越多的尸体站了起来,他们挥舞双手不断地尖叫着,四处跑动,他们像是被困在地狱中的人要寻找出路,可是周围都是铜墙铁壁。
整个广场上皆是魔鬼的舞蹈。
“我死后不会也是去这样的地方?”黑衣龙将低声说。
“不会。”红衣龙将道。
“裘净气!你现在明白了么?”白亦痕仰头大吼。
“这些都是……这些都是……”裘净气抱着头,这个老人此时也像孩子般脆弱。
“对!你没有想到,我五海堂十万弟子,一万的五海堂军队,可是这一万人中无一不是身带光明火的人。他们本应是你雪落的教徒,可是他们从小受的是五海堂的教诲,为五海堂而战。”白亦痕的声音冷硬如铁,“裘净气,事到如今你可以直说了?什么是雪落?什么是光明火?你教义中所说的,都是真实。人身体中有光也有暗,有神性也有魔性,光暗相混则是人,光暗分开则是神魔。你的教徒都带着光明火,那是他们身上光的一份大于暗的一份,你要为他们剔除暗魔,回归光明天宇。这种光明火是随着血液流传的,这是生来的命。你们的神话说魔吞吃了五大人的光明,他们因为yù wàng而躁动不安,产下了人类,是以人类身体里光暗相混。”
“你……你都知道……”裘净气的声音颤抖。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一找到当年雪落徒的后人,收他们为弟子,我处心积虑地要毁掉你们这光明火一族的血脉,我要他们互相攻杀,一个不剩。你看到了,他们身体的光明现在都融入火焰变做金色,而剩下黑色的魔鬼躯壳却逃脱不得。我斗亢的火,杀魔弑神,也不逊于你雪落的光?”
“白亦痕,你的心,真是生铁啊!”
“我知道你们以为这草庐是你们的家,你们还想把这天下变做更大的家,你们还恨不得天地焚灭,同归光明。”白亦痕摇头,“可是我们只是人,我们留恋这个尘世,我们很想活下去。”
“同玄!”张风炎断喝,“铁板!”
“是!”同玄战战兢兢地应了。
锻打过的铁板被大车运了上来,长宽各五尺。五海堂众在同玄的指挥下,把铁板一块块投向了火堆中挣扎的黑色躯壳。沉重的铁板压下去,将那些死而不僵的东西压在下面,渐渐地再无声息。五海堂众身着防火的石棉袍,以铁叉将那些黑色的躯壳推向广场正中央。那里渐渐堆起了如山的尸堆,上面覆盖着铁板,下面仍在熊熊燃烧。
光焰凝聚,仿佛太阳。
绿珠默默跪下,掩上了脸。舞木呆坐在那里,像是傻了。
白亦痕解开了身上的道袍,道袍下铁甲森严。
他解开背后的搭扣,褪下了甲胄。玄石站在他身边,捧着包裹的剑。剑和甲靠近,光明万丈,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光明如海,名不虚传。我听说天衍皇帝死时,火中生出剑、甲、面三件神器。也只有真正的光明火才能毁灭它们。多亏了两位龙将大人,现在我已经带来了,裘先生,我想你一生还未曾见过剑、甲两物。现在请仔细地看一看,因为它们很快便要消失。”白亦痕说得郑重。
“同玄,你为我把它们投入火堆。带着师弟们围着火堆布七绝大阵,待我持咒禳天。”张风炎下令。
同玄从玄石手中接过了剑甲,高捧着接近广场中央的火堆。他手下三百个五海堂众围绕着火堆布下七绝大阵,这是威伏邪魔的阵势。同玄回首看向堂主,等待他一声令下。
他没有听到命令,只听见羽箭迅疾的呼啸声。
黑暗里投来的箭矢把他的师兄弟们一个一个推进了火堆,有的甚至一箭对穿两人。
手持金色长箭的中年人缓缓走出,站在白亦痕的身边,失烈门持着硬弓,守在中年人背后。
“堂主!”同玄跪下,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你没有明白,因为你也是身有光明火的人啊。”白亦痕叹息了一声。
失烈门张弓搭箭,一弦三枚,并排穿在同玄的胸口。同玄身中那极强的三箭,被推得连退了几步,却没有倒下。他张开双臂,站在火堆前,目光呆滞,看着天空,眼睛里慢慢的流出血来。
“堂主。”他的声音低哑,“弟子不是雪落,弟子只是想回家……”
他转身扑在了火堆里。
舞木看着他被火焰吞没,心里的悲愤绝望,压得要涨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