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林然刻意远离林冉,但她屋里的烛火日日都守到林然回来以后才灭。
林然多少次看着窗户纸上倒映出的身影都动了恻隐之心,但一想到林冉被抓、被打、甚至被凌辱的场景就毅然逼着自己狠了一次又一次心。
这一夜,将是他留在林府的最后一晚。
冉园的一切都打理好了,该配备的起居物品一样不落,林冉随时都可以留宿。
林然已经找不到任何继续留下来的借口。他本想留下一封信,说些冠冕堂皇的感谢之词,可想着林冉捧着信落泪的样子,他便断了念头。
林然正铁了心肠,牙关一咬,拧着包袱准备不辞而别时。
忽然大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啪啪啪”一阵接着一阵的暴风骤雨般的信号,立刻林书进房里的烛火,林循房里的烛火相继亮了起来。林然赶紧搁下包袱站到门边拉开一小条缝,恰好能看到大门。
只见林书进还穿着寝服,披着一件外衣亲自跑去开了门。
只听见“吱——”地一声,一个人影没站稳踉跄地扑了进来,恰好被林书进一把扶住。由于院子里灯光太暗,林然无法看清来者何人,只好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闻得跌进来的那人喘着粗气说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林书进道“怎么了?慢慢说,不急,你慢慢说清楚。”
那人便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咽到肚子里说道“今年江下雨水泛滥,已有月余,河道、堤坝本应去年就要翻修加固。可,可江下官府不知怎的并未拿出钱来。这个月初四,凌河县一名外来商贾想要在河边修筑一个别苑,看地势不平就用了火炮去炸,结果竟就决了堤。”
“整个江下五个县全部遭难,损失惨重,关键是当地官员竟还想瞒天过海,不报朝廷,自行处理。结果瘟疫四行,老百姓看没了活路都纷纷逃窜,很多我们桃平县以前出去江下经商、务工的人也遭了难,这下全往县里奔。”
“有部分先头部队已经到城东门了,约莫一百来号人,我看着其中好些都出现了头痛、腹痛、呕吐、腹泻等症状,这八成是瘟疫啊!”
“如果让他们进城后果不堪设想。可如果,可如果不让他们进城,他们怎么说也是我们桃平县的人。这事一旦传出去那可,那可要坏了老爷您的一世清明啊!”
夜里清净无声,那人说话虽音量不大却是听得明明白白。林然虽未接触过桃平官府人员,可能紧急情况下依然有条不紊地将情况道来,怕定是府衙的师爷。
这时林循也仓忙赶到门口,只听到林书进说道“现在灾民在何处?”
那人回答“还在东门外,我让守门侍卫严加把手,如果出现硬闯的,就当场拿下。”
林书进说道“循儿,赶紧随我去东门查看疫情。尹师爷,暂时不要走露消息,确保县里民生稳定。”
只听见那人“哎”地应了一声,三个影子就从门缝里钻了出去,院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凄清。
林然当然知道瘟疫的严重性,当年朗元城外就因为跨桥,尸殍遍野,修桥的工人们无一人生还。
有几个当时没被石块砸死,却也受到重伤,抢救回来时已药石无用。
朗元的统官告老还乡在即,却突遇此变,害怕影响其颐养天年,便凭借着朝廷一干重臣的背景关系想要只手遮天。
可没想到尸体因长期泡在水里发臭发烂,那条河水又正是秋冬干涸期,水量不大,却是周边不少人的水源。
现场倒是处理地及时,消息也封锁的差不多,可因为有人饮了尸水而犯病,上吐下泻,一夜里就死了好几个人,这才将此事败露出来。
眼下,江下的官吏十有八九也是如出一辙,官商勾结意欲从财政里分一瓢羹,或是借助不法商人的雄资做政绩,才省去了巩固堤坝这等民生基础费用。
外来的商人不熟悉地形地貌,财迷心窍一顿乱炸,才撼动了堤坝,造出这等人祸来。
林然深知自己眼下肯定是走不了了,城里官兵众多,东门封锁了,其他三门也一定有重兵把手。
但让林然说服自己毁约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意识到林书进很可能会因为权衡不了此事而乌纱帽不保,到时候林家如果受累,林冉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必须留下来确保林冉的安全,是的,只有林冉安全了他才能了无牵挂地离开。
林然在屋里等到五更天也没见林书进和林循回来,心想八成情况严重。
便把预先准备好的包袱收到床下,检查了一番腰间的短刀,急匆匆赶去东门。
待他跑至东门时,却看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一大堆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难民竟在城门外安营扎寨起来,现场并非他担忧的一片混乱、冲突不断。
林书进既没有慌乱不已,也没有焦虑万分,而是在一堆堆坐着、躺着的灾民中窜动,时不时停下来询问。
林循远远看到了林然,林然也